2018年,35岁的郑周忽然接到律师电话,称养父郑直树要用200万与他断绝父子关系。
“我把他当父亲,但他没把我当儿子”,郑周自认多年来对养父母尽心尽孝,可二老却一直拿他当外人。
不久前,身家上亿的养父,瞒着自己将名下财产都转给了亲生女儿,现在却只想花区区200万就打要将自己扫地出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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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多年的情分说散就散,郑周实在不明白,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?养父为何如此绝情?
郑直树与养子郑周的父子缘,开始于1985年。
那年,郑直树到湖南省岳阳市平江县走亲戚,在附近遇见一户贫困人家,家中丈夫因病无法劳作,妻子身体有残疾,四个孩子食不果腹,只得勉强苟活于世。
郑直树也是农民出身,深知像这样没有顶梁柱的家庭在农村意味着什么。彼时的他正在艰难创业,想要伸出援手但能力有限。
正当他犯难之际,一个2岁幼童摇摇晃晃走到郑直树面前,虎头虎脑十分惹人怜爱。
不知怎的,眼前这个对苦难一无所知的男孩,突然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。
其实,郑直树与妻子有一个聪明可爱的女儿,但再三斟酌后,郑直树还是决定将这个2岁的男孩,收作养子,尽个人所能为这个穷困潦倒的家庭减轻负担。
为表诚意,郑直树在村子里大摆宴席,搞了场隆重的过继仪式。在十里八乡的见证下,男孩的命运彻底改变了,并以“郑周”这个名字迎来了新生活。
郑家上上下下都对男孩宛如至亲,郑周也终于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。
当时郑直树赶上创业大潮,在长沙开设了一家工厂,爱子情深的他甚至直接用“郑周”的名字来为厂子命名。
对于郑周的身世,郑直树没有选择隐瞒。因为在他看来,生恩与养恩同样重要。
待儿子稍微长大懂事后,郑直树便将一切全盘托出。此后每到逢年过节,他都会给郑周一笔钱,让他去看望亲生父母。
由此可见,郑直树为人坦荡,且心地善良。但他却未曾想过,自己的做法也许会给郑周带来伤害。
据心理学研究,两个孩子在比身高时,踮起脚尖想要超过别人的那个,更容易对身高产生自卑感。
郑周正是如此。
养子身份让他觉得在姐姐郑夕面前低人一等,他想获取更多的爱与关注,来超越这种心理上的不平衡。
天生敏感的他变得越来越自卑,总是不由自主地同姐姐比较,生怕养父母因自己的并非亲生而区别对待。
而郑直树夫妇整日为了生意打拼,并没有注意到孩子遇到了心理困扰。
久而久之,在这样的环境下,郑周的学习成绩每况愈下,14岁那年他就辍学了。与之相对,姐姐郑夕却一直成绩优异,还考上了大学。
这下,郑周更加没了底气。
郑直树见儿子郑周不是学习的那块料,便让其早早步入社会,去接触各行各业涨见识。
郑直树知道,在自己的羽翼下,郑周永远无法成长。他想到自己的朋友也开了工厂,于是打算让郑周去那边打工。
可朋友的厂子根本不需要人,郑直树只好舍着老脸跟朋友说好话:“他的工资我来出。求你帮个忙,让我儿子锻炼锻炼。”
可惜,郑周完全没有体会到父亲的用心良苦。家里条件明明那么好,为何要让他去给别人打工?父亲为什么不安排他去自家的厂子?
带着怨气,郑周去了那家工厂,白天干活吃了苦,晚上回家就大倒苦水,没几天就彻底撂挑子跑了。
郑直树一看,得,干活不行,锻炼口才总该行吧。于是,他又联系自己在建材市场开店的妹妹,安排郑周去那里学着跟生意人打交道。
没想到一番安排后,郑周反而觉得养父这是故意让他去外面丢人显眼。郑直树有时候脾气上来,会忍不住教育儿子两句,郑周就觉得在养父看来自己已经无可救药,于是更加自暴自弃。
待郑周满18岁成年后,养父终于安排他进了自家的工厂,不过却是从车间工人做起。
彼时郑直树的企业发展势如破竹,在长沙拥有几千平米的厂房,几百号的工人,资产更是超过了5000万。
郑周十分不解,父亲为何要作此安排?身为大老板的儿子,他在这厂里就该是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”才对。
所以进厂之后,郑周行事十分嚣张跋扈,从不把其他工人放在眼里,即使对方职位比他高,他也照样鼻孔朝天看人。
郑直树会见客户时,经常会将郑周带在身边,想让他开开眼界。
逢人介绍时,他经常直言不讳地说,这是他抱养来的儿子,有人问起个中缘由,郑直树也会谈起养子生父母的贫困状况。
有道是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。这番话在郑周听起来,犹如刀子刺进胸膛一般。父亲这不是在别人面前揭自己的短吗?摆明了就是在说自己是扶贫扶起来的。
久而久之,厂里的人都知道了他是养子。
从前,大家看他是老板的儿子,也就没跟他过多计较。如今,郑周再怎么狂妄自大,工人们都不会把他放在眼里。
对于养父的种种做法,郑周一直耿耿于怀,也变得越来越叛逆。
有一回,他又以“接班人”的身份指责某位工人,对方早就看不惯他,便趁机冷嘲热讽了一番。一来二去,两人大打出手。结果郑周受轻伤住院,下巴还缝了四、五针。
本以为这次养父母会替他出头,惩罚或开除那个工人,可他们的做法却令他心寒:“我为厂里说了两句话,结果被人打了,我老爸老妈都没出过面。在这个厂里,你是皇上,我应该是太子才对!”
确实,郑直树除了垫付医药费,从头到尾都没在厂里出面干涉此事。其实这件事让他左右为难,一边是自己的儿子,一边是自己的员工,无论他帮谁说话,都有失偏颇。
“你让我们怎么讲呢?不可能因为这个事情让员工生了意见。我们心里还是清楚,他怎么就过不去呢?”郑周的养母觉得很无奈。
她知道这个儿子心思敏感,尽量对两个孩子不偏不倚。可郑周似乎从未真正融入过这个家庭,一直在心里权衡父母付出了多少,自己又得到了多少。
在他看来,自己是富二代,应该开着豪车,穿着名牌,四处旅游。可实际上,他在厂里干了这么多年,微薄的工资仅够维持基本生活。
对比起来,姐姐郑夕自大学毕业后,就进了自家的工厂,每天坐在办公楼里工作。
郑周心中积攒的怨气越来越多,时不时就因为一点小事与家人发生口角。即使养父母为他在长沙买了房子和车子,郑周仍觉得没有归属感。
2014年,31岁的郑周选择离开这个家,自己去外面闯荡。
当他提出这个想法后,家里还开了一个家庭会议,郑直树非常支持儿子自主创业,希望能借此磨练他的心志。
可郑周这一走,三年多都没回来,对养父母不闻不问,平日里连个电话都没有,逢年过节也不肯回家吃团圆饭。
这下郑直树夫妇真的伤了心,两人含辛茹苦将郑周拉扯大,如今看来是养了个白眼狼。
不久后,郑周成家立业,有了两个孩子。2017年,他拖家带口,拿着挣到的7万块回乡准备盖房过日子。
可即使是在农村建房,这些钱也远远不够。郑周的叔叔说,侄子在农村盖房子,大哥一分钱都不肯出,自己实在看不下去,就给他借了一笔钱。
就这样,郑周前前后后一共欠了20万的外债。郑直树得知后,气得大发雷霆,18年没回乡下的他,直接冲回老家对着郑周劈头盖脸一顿骂。
在郑直树看来,郑周这个年纪正是拼事业的时候,可他却不求上进,只盯着眼前的舒适生活,才三十多岁就想在农村盖房养老。
“在乡下建房子是非常不必要的投入,有时候钱用错了地方,就害了自己一辈子。哪有这种搞法呢?他自己经济都还没独立。”
郑周的做法让郑直树彻底失望了。他曾经步步筹谋,想培养儿子做自己的接班人。可如今看来,郑周成天就惦记着眼前这点利益,最后还跑去乡下建房自断前途,实在难以挑起大梁。
这件事彻底激化了父子俩的矛盾,郑直树干脆找来律师要用200万买断父子关系,并规定这笔钱分20年付清,且只能用于抚养郑周的两个孩子。
对于养父的决定,郑周表现得隐忍而无奈:“我早就料到了。”
就在不久前,他开车外出因违章被扣了12分。由于那辆车在公司名下,去交警大队处理时,需要用到厂子的营业执照和公章。
直到那时郑周才发现,养父已经把厂子转到了姐姐郑夕名下。
这下,他觉得一切都明朗了。难怪养父会这样对待自己,这分明就是在步步设局,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亲生女儿。
可姐姐郑夕的一番话,让郑周顿时哑口无言:“只是企业法人变更了,父亲仍然占公司股份的90%,而且他的固定资产也没有变动,这里面根本不存在什么阴谋。”
郑直树坦诚直言,他的确有意让女儿慢慢熟悉业务,试着经营公司。如今自己60岁了,还能再干几年呢?工厂总要找人来接管,既然养子郑周能力不足,那就干脆让女儿来当接班人。
听说儿子要跟孙子断绝关系,郑直树年迈的母亲掩面而泣。郑直树的弟弟也站出来为侄子说话:“郑周如果有做的不对的地方,大可以批评让他改正,断绝关系的做法实在不可理喻。”
其实郑周在盖房子的时候,处处都在为养父母考虑,希望将来他们退休了,能过来一起同住。
他怕二老将来上了年纪腿脚不便,特意在入户楼梯两侧加了斜坡,以方便他们进出。房子二层主卧带卫生间,是专门留给养父母的,蹲便也改成了坐便器。
可这一切换来的,却是父母的不解。他忽然明白,自己不顾反对执意要在乡下建房子的缘由。
养父的厚望对郑周来说,是过于沉重的负担。他没有多大的理想抱负,学历不高能力不足,也不能独当一面。他真正想追求的,不过是一方山水一家人,而这恰恰是父亲最不屑的。
想到这里,郑周也无意再找养父协商,父子关系断与不断,自己终究不是做主的那一方。
他鼓足勇气再次回到家里,终于向养父母说出了心声:“你们所期望的不是我想要的,我也从没想过要争夺家产。真要断绝关系,200万我也不会要的。不论现在还是将来,只要你们需要我的时候,我还是会来。”
说罢,郑周带着万分不舍,最后扫视了这个他最熟悉的地方,然后转身离去了。
这一次,郑直树没有阻拦养子。其实,他内心从未放弃过郑周,但这一点却不能让郑周知道:“只有断了他的后路,他才会往前走。”
《战国策》有言,父母之爱子,则为之计深远。郑直树对郑周一直严格要求,希望能苦其心志,将他历练成材。只是自己的苦苦筹谋,却没能换来养子的理解,反而使他陷入自怨自艾。
郑周敏感内敛,自卑心重,他只能抓住眼前的利益来建立安全感。想必不善言辞的他,长期跟父母缺乏沟通,最后才走到了要断绝关系的局面。
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,但他们的人生还很长远。
父子二人虽然没有互诉衷肠,相信总有一天,他们终会明白彼此的爱之深切。